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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路再也无话。
海底冰牢造于冰天谷陵之中,是一处位于海中的谷地里头。又是传说万年前人界曾遭逢大劫,妖魔两界入侵云云,闹得处处山崩地毁,生灵具灭。六界之间,空间动荡,无止无休,妖魔寻隙而出。
而此一深谷便是当时,妖魔齐出聚涌之地。
待后来星神降世化劫,此地亦被海水倾淹,人间再无冰天谷陵,却其实,它就这么深埋在海水之中,残存的寒冰戾气竟与海水起了某种效应……总之最后被占地为王的龙族顺手用以打造而成了这座海底冰牢。
冰岩表面如刀刻就,寒意砭然透骨,就立在我们的脚下,似地裂般的缝隙之大,一百头牛也塞不住,仿佛某种巨兽一爪劈落连带震出的痕迹,触目虬曲。山体本身漫着一层粼粼光寒,但裂缝里头却一片幽深,见不着底。
便如先前所言,此处着实险峻非常,以至于入口甚至没一个妖怪或神仙看守,与天宫岭的作派相差太多。但我忙转念一想,有否可能此处也如天宫岭一样,状似无人看守,其实都隐伏在暗处,待人闯入后便出其不备一举拿下──不过是我修为甚低看不见罢了。
不过我又朝那黑不溜丢的谷里看了一看,深以为前提是摔下去先不死,才需要有这层担忧。
结果当然没摔死。
勾陈上神这万年来岂是吃素的。若然连这等地牢她都闯不进去,摔死也只是将将好而已。
千万丈的深度,勾陈一手提着银枪,一手搂着我的腰便径直下坠,前头沐灵作引,以双手所执三尺见长的**借力缓冲,避开了无数尖锐杂生的冰石,以及早已冰封于此地的枯骨。
听勾陈说,此地冰石任是其修为再高,随着愈是待在此处的时日增加,这冰石寒气也足以割裂魂神,让人痛不欲生。当然,她也说,这个“任是”并不适用于她自己,她已经是属于神的范畴。
幸而我受了神的庇护,竟还真的不觉得冷。勾陈又说我身上所负假清廉的灵息,催动自身比起额外渡入还要更易,不过于她而言也不过就是易与更易的区别。
我和神没法沟通。
反正就是知道了因着假清廉,我又一次捞得了好处。不过勾陈在与我说这话时,沐灵似乎奇怪地看了我一眼。
她大概是觉得奇怪,为何我一介小婢身上会有她心上仙的灵息。
但勾陈在旁,她也无从好奇。
我本就料想过,海底冰牢这一路绝不可能太顺遂。虽然这一路确实是顺利进了冰天谷地,走了不久也真到了冰牢大门了。但意外的是,那等在耸立有百丈冰石门前的,竟是一抹沉默着,翩然却又有如千斤般重的丽影。
寒雾濛濛,海水淹流入谷所发出的响音仿如地底的兽走咆哮,撕裂了听觉。
冰石巨门巍然矗立,无光自明,琉璃般逸闪倒映着深海之中的莹亮水泽,在海中所见更显朦胧似幻。
门前的女子背倚蛇矛,一身艳丽大红的紧致戎衣,将身段美好的描绘出来。然那身周所漫静默如渊亭山峙的气息,却沉重得逼人屏息,难以忽视,就像一朵开得嫣红的带了刺的月季,迎风开绽。
──那人我不认得,但显然沐灵认得。
只因耳旁骤然传来沐灵倒抽了口气,“……母妃──”
确实,那女子单是身姿之姣好,便轻易让人一瞬看呆,许久无法移目。试想该是生得怎样一张脸才足以当得起如此丰姿──这般印象与沐灵公主都是一样;又仙神哪有一个长得不好看的,本形再不济,也可用仙术粉饰。难得的是那无法装出的气质。
她有一种与勾陈一样绝非凡等的气质。
不过那女子却不同于沐灵戴着含烟笼雾的奇特面纱,她的眉目坦坦然展露于眼前。
长发垂髫静静披泄在身后,额上佩着鲜浓如鸽血的红玉。细眉、杏眼、微抿的唇,无一不是恰到好处的模样,但并不特别亮丽夺目,反倒是静比宁湖,疏淡雅致,这样一来,在她全身红的妆点下,竟显出一种奇特的对比感,也就更让人难以掉开视线。
女子无疑是个美人,美得和眉目柔润如春的勾陈不一样,是种静静的、恬淡的,却又因着本身沉定若山河的气质、以及这样艳色狂丽的装容,而显其真姿绝色。
“……许久不见了,阿幽。”勾陈冷不防出声笑道。
还不及我惊讶二人原来相识,那女子便蓦的晃了一晃,眨眼间便消失于原处。当我回过神来时,已是勾陈将我一把揽过,手里银枪与那女子蛇矛相击所发出一声极为清脆铮然的一声──
“锵!”
我瞪大了眼,却非勾陈手里不过轻轻一带,便将我安全护住于那女子的凶猛攻击之下。而是在对方乘着勾陈揽住我的瞬间拍出了的一掌,她竟会承受不住,被迫松开了本来搭着我肩上的手,陡然便望后被震退飞出!
耳畔顿时响起一阵冰石因受巨力而破碎的利锐之声,我经受不住捂起耳来,下意识闭眼间,再张开来时,远远的,她竟已离我十数尺之远。
而地上,满是被勾陈以银枪刮出深掘,才得以勉力收步的辙痕。
那女子一眼也没看我与沐灵,迈步便是蛇矛尖头寒光一闪,朝勾陈指去,她淡淡开口:“凭你如今修为,也想与我斗?胆敢在我眼皮底子下掳人──宸久,这许多年来你还真是长进了。”
那声音便如她眉目一样,疏淡无波,音声悠悠,却带着一股千钧重鼎之势,自然地透出本身修为的无形威压。
这直呼勾陈往昔名姓的沐灵她娘,竟也是和天后勾陈同个辈份,当是不容小觑,但我却是忍不住听得心惊肉跳──若连天宫岭万神天将之首勾陈上神都可能打不过的女子,那会是何等高强?
“母妃……”沐灵忍不住又低呼一声。
“闭嘴。妳身为一个公主,却没半点风骨,反被儿女情长糊瞎了眼,还受外族乘虚要挟侵我禁地,真是丢够我龙族的脸──此等蒙羞之事,我晚点再与妳清算。”她声音平平,纵然是对沐灵的训斥,竟也没半点抑扬顿挫。但明显沐灵听了也挺受用,立马就抖了又抖,诺诺地垂下头,哪里还曾有那往时的嚣张气焰。
勾陈并没说话。
女子静静地看了勾陈一眼,那静水无澜的眸子里透出的,是袭卷风暴以前的宁寂,“我说过,终其此生我不想再见你一次。若再遇时,想必已是天位易主之日──那也定是我亲手杀你,所见的最后一面。”